语梅

长发迎空 文

“山间幽步不胜奇，正是深夜浅暮时。一枝梅花开一朵，恼人偏在最高枝。”

无意间读到杨万里的《探梅》，忽然就有了想去踏雪寻梅的念头，想象着独自一人在雪后清幽的山谷里，落满积雪的石阶上，放步而行，走遍山之巅，水之涯，穿越山云水月缭绕的如梦幻境，只为执著地找寻那一枝梅。无论如何严寒，如何冰霜，每到风舞雪飘之时，她都会风姿清绝地傲然绽放。一片凋零之中，惟见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冰肌玉骨地划过蒹葭苍苍的传唱，摇落一树清香，打湿我久已干涸的微笑。

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梅树下，望着，纵是高开一朵，无法采撷，她也会沉淀在我的眸中，从容于我的梦里，然后，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用她夹着幽香的花瓣拨动我的心弦，带着温暖，带着叹息，慢慢浸润，慢慢散溢。从此爱上梅花。

风雪飘摇的长夜，偶有婉转缠绵的笛声渺渺传来，于暗香疏影中一曲惊破梅心，催得舒枝挂玉，催得冷香轻凝，催得琼花满树。每逢此刻，花时往事，总是伴着雪花一片一片，梅花一朵一朵，历历而来：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曾经月色下，笛声中，悠扬逐出的笑声渐已远去，梅边横笛的少年，闻笛采花的玉人何时杳去了身影，如今玉笛吹人散，茶冷香已残，惟有思念幽幽，憔悴成一首诗，写入梦里。挽一朵梅花，捻一缕花香，藏匿了凝望。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花季将过，庭前阶下，梅花如雪花般纷纷坠落，拂了又拂，拂了还满。于是梅香盈满袖，梅瓣落满襟，轻愁挥不去，思绪乱我心。花开花落自有时，漫飞红尘几许回。尘世中没有不谢的花朵，也没有不老的红颜。花开花谢，红颜老去，任谁也无力挽留。不妨就拾起刚刚落下的这一朵，夹馨带露地藏于书中，让岁月风干她成暗香轻散的书签，纪念曾灿烂过的一季。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独倚花季而开的梅是美丽的，却更落寞孤寒。但是也只有远离了尘嚣喧闹的孤寂才会来去从容，才会懂得云淡风轻，一枝疏影落斜墙，两瓣红梅夜飘香，三更里风拍花帘灯晕舞，四季间流光轻转香如故。岁月的风划过枝头，吹皱了一池寒水，不再诉。

爱梅的清丽，更怜梅的寂寞。

所以今夜，展一笺墨香共梅香，听一窗风声共雪声，写一怀心事共花事。

愿梅花解我，愿我解梅花。

2003.12.17

夜雨丁香——长发迎空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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