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鲁 迅 真是晴天的霹雳,在南台的宴会席上,忽而听到了鲁迅的死! 发出了几通电报,会萃了一夜行李,第二天我就匆匆跳上了开往上海的轮船。 二十二日上午十时船靠了岸,到家洗了一个澡,吞了两口饭,跑到胶州路万国殡仪 馆去,遇见的只是真诚的脸,热烈的脸,悲愤的脸,和千千万万将要破裂似的青年男女 的心肺与紧捏的拳头。 这不是寻常的丧事,这也不是沉郁的悲哀,这正象是大地震要来,或黎时将到时充 塞在天地之间的一瞬间的寂静。 生死,肉体,灵魂,眼泪,悲叹,这些问题与感觉,在此地似乎太渺小了,在鲁迅 的死的彼岸,还照耀着一道更伟大,更猛烈的寂光。 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 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因鲁迅的一死,使人自觉出了民 族的尚可以有为,也因鲁迅之一死,使人家看出了中国还是奴隶性很浓厚的半绝望的国 家。 鲁迅的灵柩,在夜阴里被埋入浅土中去了;西天角却出现了一片微红的新月。 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四日在上海 原载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一日《文学》第七卷第五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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