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清扬 文
唐太宗贞观四年(630)打败突厥,原属东突厥的各属国,归属唐朝,推崇唐太宗为天可汗,唐朝取代势力强大的突厥而成为东亚盟主,国力的强大为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极为有利的环境,唐代士人漫游成风,有一个重要去处就是边塞,于是边塞诗就成为唐诗的一个重要题材,而边塞漫游也为唐诗带来了开阔慷慨壮美的境界,例如岑参的边塞诗。
岑参两次出塞深入西北边陲,他以自己长于写感觉印象的艺术才能和好奇的个性将西北边漠的特异风光与风物人情用慷慨豪迈激越奔放的笔调生动逼真的表现出来,如:
《轮台歌》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军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琶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我在这里单引了他的这两首诗是因为诗中提到一个地名“轮台”隶属新疆,但是关于唐诗中一再提到的“轮台”究竟在而今新疆的哪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没有定论,有说是今天的新疆轮台县的,有说是距离乌鲁木齐50公里的乌拉泊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经过多次的考证依然没有确切的答案,因为有幸师从一位教授,聆听了他的教诲,于是同学们便兴致昂昂的请求先去乌拉泊追寻古战场的遗迹。看过很多诗词中似乎流露出在斜阳声里更能感悟历史的沧桑的倾向,如李白的《忆秦娥》最后一句云“西风残照,汉家陵阙”,于是我们也选择了这样一个时刻来到了所谓的轮台——乌拉泊。
如果不是导游的指引,我真的无法将一个曾经是战鼓喧天人喊马嘶刀戈相见飞沙走石乌云漫布的战场与如今掩映在村庄深处空留衰草残坡断垣颓墙的荒原联系在一起。那天的夕阳真的很好,满天都是艳丽的晚霞,当我们走进这片古战场的时候就开始想像一千五百多年前这里发生的战事,也开始想象岑参当年出入边塞豪情万丈雪中送友的情景,大家笑言说如果今天下大雪该有多好,也学学岑参感受一下“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绝美,虽然我们长在新疆,也领教了“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奇冷,但毕竟无法深入体验古人那种壮怀激烈踌躇满志的感受。
刚踏进轮台古城,只觉得这是一处新疆常见的地带,旷远,荒凉,地上是松散的黄土,土黄的干草,空气里弥漫着干枯的味道,还有一些干涩,再往里走,居然看见了地上残留的枯骨,难道会是一千五百年前厮杀的战马的遗骨?怎么会?当然,怎么可能呢。当我们站在古城最中间的时候发现这个古城大约有三百公顷,在这头看那头居然觉得有些远呢。
古城中最有代表性的 遗留城墙是叫做“马面墙”的,最初的时候墙高14米,但历经风雨已开始下降至8米,而“马面墙”是由泥土夯实而成,一旦坍塌,40多米长的墙体将随之损毁,不仅如此,城内惟—的残存建筑“夯堡”也濒临垮塌,看来任谁也阻止不了雨打风吹的无情。但是我们应该为古人作些什么,保护好这些历史痕迹,正是有了这些可以看见与再也看不见的遗迹才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化。
站在城墙上,抬头望天,苍穹茫茫,低头视地,人间渺渺,远远望去,暮色将合,忽又听得断鸿声声,清风细细,心内突然寂静下来,仿佛周遭都不存在了,连自己也在天地间荡然无存,难怪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里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的感慨,有限的人生与无限的宇宙构成了世界的精彩,任你怎样行走于天地,最终都化为一缕青烟随着岁月消失殆尽。
在这样的冥想中耳边传来鸣金收兵的嘈杂声,疲惫的战马,疲惫的士兵,疲惫的古城都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但那些卫边戍屯的将士们“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誓言仍在云霄间回荡,久久不散。
朋友,如果你有幸访问那些古城堡,你真的也会遥想那些纵横驰骋的英雄们逐鹿中原的情景,当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后,你会更加珍惜眼前的好光阴。在现代,如果你是男子,你不用担心会被征远,忍受“铁衣冷难着”的疼痛和“征人蓟北空回首”的无奈,如果你是女子,你更不会有“蓬鬓荆钗世所稀,步裙犹是嫁时衣”的痛苦和“良人平昔逐蕃浑,力战轻行出塞门。从此不归成万古,空留贱妾怨黄昏”的悲愁。
残留的暮色终于在断续的鸿雁声中隐没在地平线下,我们乘着黑夜的翅膀飞翔在遥远的时空,去的终须去,来的终须来,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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