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清扬 文
静夜如水。
一轮圆月斜斜地挂在天际,竹林中偶有微弱的虫鸣,更显得此处寂静幽深。
一座不大的古庙,灰的墙,灰的瓦,斑驳的影投射在飞檐走壁之间。
一个清瘦的女子,一袭青衣,一只纤长而柔美的手执着一个小锤,轻轻的敲打着光滑而冰冷的木鱼,另一只手五指并拢竖在脸庞前,她微闭着双眼,长而黑的睫毛悄悄的颤抖着,她的肤色在月光下泛着纯净的光,一个秀美的鼻子随着呼吸稍稍的起伏着,小巧的嘴紧紧的抿着,苍白而娇弱。她整个的人被包围在黑暗中,月亮似乎怕惊扰了她,随手拉过一片云,遮住了些光,只把些清辉洒在她单薄的肩上。桌上一灯如豆,残留的香兀自缥缈着。
古庙,青灯,残月,疏竹,瘦影,暗香。
分分秒秒,时时刻刻,起起落落,悲悲喜喜,她是惊涛骇浪中一叶颠簸的小舟。在如今反反复复,敲敲打打的时光隧道里,她依然被从前每一个情节惊醒,然后她的记忆便如含苞的蓓蕾倏然绽放。
她出生的时候,天上刚刚还朗照的皎洁的月隐进了云层之后。偏偏她爱极了月光,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风在竹林间羞涩的穿行,花从树枝上无声的坠落,她黑潭般美丽的眼睛眺望着徐徐漂浮升起的月亮,便有闪闪烁烁的泪光如弹碎的珠玉悄然晶莹,温润而忧伤。
当她长成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的时候,灾难也降临到了木耳村。董卓的士兵如恶虎豺狼一般蹂躏着这片开满桃花杏花的土地,她,失去了亲人,随着逃难的百姓四处奔波。她的容颜在战乱中绽放着媚人的光彩,她像一株深冬的腊梅,挺立在风刀严霜里,她奇异的芳香细细长长,诱惑着那些乱世狂人。
她因为掌管着貂蝉冠而以貂蝉为名,人们忘记了她叫任宏昌。
她逼人的美丽灼伤了男人们的眼。她为了义父司徒王允,为了消灭残暴的董卓,献出了自己年轻的身体,也注定了她的一生如飘萍,无根无基,当她纤巧的身影如柳临风婷婷的立在吕布面前的时候,她的灵魂已抽身而去,在云间俯视着他们,她的爱情卑微而热烈。
她爱过董卓吗?我宁愿相信她爱过。女人的爱情多少有些被动,何况是古时的女子。但我更加相信她爱吕布,用整个生命去爱他。试想一下: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方天画戟,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男子?何况吕布真心喜爱她。美女英雄,多么浪漫的组合!但是,乱世的爱情能走多远?她和他的悲剧如同花落一般是必然的,悲壮而艳丽。
当吕布杀了董卓之后被董卓亲信追杀的时候,他的甲胄下裹着她,两个生命融为一体,赤兔马在他们身下奔跑着,他背着她迎着刀山而上,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畏惧,方天画戟银白色的刃,红色的柄,在明亮的阳光下游走,辽阔的原野,身后的追兵,俊健的赤兔宝马,马上的红粉与英雄,在夕阳下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呢?苍茫的弥漫着草香的大地,褐色鸟群掠过的湛蓝的天空,生命,时间,死亡,爱情,他的心中只有她,用自己的生命呵护她,爱怜她,如果不会死去,该有多好。
上天让她拥有惊人的美丽,又残忍的将她抛到绝壁,她和她的英雄,攀援在末路,这是怎样的悲哀啊。
而历史总是给那些美丽的女子戴一顶不堂皇的帽子,说什么红颜祸水,说什么美女乱国,那些柔弱的女子有多少能耐可以颠倒乾坤,她们纤瘦的双肩承载不了太多的指责。
她不幸是绝色红颜,在那个时代,注定不能拥有海枯石烂的爱情。
她何幸是绝色红颜,在那个时代,成就了一段传奇,化身为中国永远的美女。
古庙,青灯,疏竹,残月。
瘦的影,暗的香。
一瓣瓣,萎地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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