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女人香之透明的妩媚

婉如清扬  文

    三月的浣花溪畔,桃红柳绿,如胭脂新匀,黛眉初染。溪间碧绿的菖蒲如少女纤细的腰肢随风轻摆,偶有流莺在花下低语,抬头望,天际正有薄如蝉翼的白云悠闲地飘来飘去,远处时歇时续的蛙鸣,近处时起时落的风声衬得此处格外的冷淡又幽静。这是成都郊外万里桥边的春天,水清山秀,扬花拂面,鼻翼间掠过青草的味道,湿润,朦胧。

    远处款款走来一位素衣女子,手提花篮,左顾右盼,或驻足远望,或凝神细听,娇娇弱弱,袅袅婷婷,待走近细看,只见她脸如莲萼,眉似青山,发如绿云,唇似含丹,尤其一双明如秋水黑如深潭的眼睛,静静望着你的时候,你会不禁收紧心扉,忐忑不安,深怕自己乱了心情。当她终于路过你的眼睛,你已不在。她一袭白衣宛若临波仙子,虽妖娆而素净,算不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貌,倒也温婉清丽,端庄典雅。

    她移步水边,俏生生而立,仿佛听得丝竹绕耳,管弦声声,那些陈年往事便如满天霞锦铺展开来。想自己幼时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教她学习诗书礼乐,研习书法,及笈之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才貌双全,迫于家中生活困难而入乐籍成为官妓,常与达官贵人们吟诗唱和,把玩杯盏,甚至被当时成都的最高地方长官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准备奏请朝廷任命为“校书郎”,虽未批准,但人们从此戏称她为“女校书”了。

    虽日日笙歌,锦绣菱罗不计其数,终难觅一知音双宿双飞,看见那池上双凫形影不离,草间鸳鸯共娱春日,朝去暮还,嬉戏莲叶中,她的心里凄凄惶惶;想起花开时无人共赏,花落时无人同悲,花满枝时无人会,日将老时无人陪,她的心里凄凄哀哀。当金菊寒花满院香时,她只有独自凭栏,临风把酒。夜幕低垂时,她轻拨琴弦,幽声与月光一泻千里,可惜枕上情丝冷涩,愁人半夜难眠。

    旧时女子如轻薄柳絮,春风摇荡时惹人衣,而他人终是无情,南飞又北飞。她性格开朗,不拘礼节,冰雪聪明,才思敏捷,赋诗成章,巧对应变,深得官府中人垂爱,可惜他们心中功名利禄胜过儿女情长,才是如胶似漆又作长久分离,花落梧桐凤别凰,徒留月寒山色共苍苍,离梦杳如关塞长。纵有风流少年绕身,也无非是贪图她花容月貌,丽质天姿。而她,怎会将一生系于薄情寡义之人呢。何况她虽蒲柳弱质,却偏爱那高风亮节之竹,爱它虚心宁自持,苍苍劲节奇的美质。

    如今,独自一人,住在碧鸡寺,庭院里植有枇杷树,一年四季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秋冬时节,满树浅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如水印花布上盛开的柔情,而春夏之交,满树金黄的果实盈枝,如同黄昏时分的晚霞,金碧辉煌。窗前几棵修竹,摇曳多姿。每日里,对弦窗,清歌长啸;微雨声中看云暗池塘,夕阳影里听蝉乱林梢。偶有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把盏赏月,酬诗唱和,清净的心中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倒是有一件有趣的事令她兴奋不已。她在纸上飞龙走凤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可以将纸张调成彩色,随心情与诗歌情调选择不一样的颜色的纸去书写不是更风雅吗。于是她研究了造纸的技术,并尝试着将纸放入上好的胭脂水中浸泡半个时辰,然后取出风干,再用油墨冲洗,如是者三,当真制出了深红色的纸来,还散发着淡淡的胭脂气息,当她将诗作呈与小笺之上时,那份喜悦不言自露。从此以后,由她制作的精美小笺风行于世,文人墨客,闺中女子无不向她索取,可是制作出如此彩笺来也非易事。

    浣花溪畔常见她临水照影,柳眉紧锁,暗自思量。春花秋月只寄予有情人,彩笺尺素谁明了心中意。闲拂朱房何所似,缘山偏映日轮残。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就是那个元微之,也难解她细腻风光,只好把那碧玉藏深处,向红笺咏花题柳。可惜一代才女,伶仃终老一生。

    如今成都望江楼公园,有她的塑像,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传奇的女子,筑起了一口“薛涛井”,并把她惯用的小笺命名为“薛涛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