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墨文章                                                                        
   

从《辨奸论》说开去

    《辨奸论》原以为苏洵之作,其中妙言警句,颇为喜爱。但有好事者喜考据,他们在东拼西凑、翻箱倒柜之后,清代李绂等言之凿凿:《辨奸论》并非苏洵文章,乃邵伯温托名伪作。既是如此,那这定是文理不通,芜蔓驳杂的劣文。但我在几年前读之,为此文的含沙射影很是痛快。在我的心里,总认为苏东坡的一生磨难,全是因为王安石的执政变法所赐。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

    精辟呀,故且不说此文影射王安石的大奸若愍是否恰当。但这确是奸恶之徒的最高境界。

    小恶者,叫嚣乎东西,豕突乎南北,横肉现于嘴脸,秽言悬于口齿。对这类人物,手持巨棒足以对付。

    小奸者,家长里短,搬弄是非,貌似热诚,心地阴暗。对付这种人,若是无私无畏、襟怀坦淡,其奸也难得逞。

    但若如《辨奸论》所云的大奸恶者,其不盗财,不谋利,不泄私。只慕名,专为盗国。其行迹岸然,言语凛然,用现在的话来说,善于作秀,防不胜防!

    春秋时期齐桓公的三个宠臣,竖刁、易牙、开方。为服侍齐王小白,或自残身体,或烹子以飨,或离国投诚,其所作所为无不令小白感泣。然有大智慧者,早已洞悉其奸。管仲曾对齐桓公说:不爱自己的身体,不爱自己的儿子,不爱自己的父母,而爱君王。这些不符人情的举动,俱是另有所图而已。齐桓公不听,终有桓公横死、国家大乱、霸业旁落之祸。

    隋炀帝杨广,作为皇子,英武聪慧。因有太子杨勇在前,便布衣素食,身边只有孤妻寒灯为伴,孝敬父母,善交臣僚。可谓当时之模范儿子、标准丈夫、优秀皇子的形象。一朝登基,荒淫乱伦,屠杀臣僚,穷兵黩武,简直是来了个大变脸。大概做皇子时过于拘谨,人情的压抑,方有当皇帝时的变本加厉。

    我们姑且不谈王安石的变法之得失,也不谈苏东坡首鼠两端的逆反心理。王安石的行迹确实为当时人所诧异。有一版本云:一日,君臣于宫内群钓,王安石自然不屑于如此无聊,便看书消遣,入迷时,竟取鱼食用之,旁人极为讶异。仁宗皇帝说:虽看书入迷,但不至于此,有悖人情。

    不知当时的鱼食为何物所制,王安石竟食之有味,浑然不知。但仁宗皇帝认为王安石在作秀,真可惜了那桶鱼食。至于王安石在北宋名臣韩琦手下任职期间,蓬首垢面地上班,这种做派,被韩琦训诫,倒无足轻重了。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日晕而风,础润而雨......”这段话,千百年来传诵不已。但世上愚人太多,静者,又有几人?奸者,何人识之?

    (作者: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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