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墨文章                                                                        
   

各自的朝圣路

    读书时候,不喜欢上哲学课,却喜欢哲学考试。

    我的哲学老师懒得出奇,当然,也许是他过于特立独行了。他每次期末大考,都让我们出题目考他,说谁看书看得透,就能出得让他感兴趣的问题,如果难住他了,他给“满分”。

    那时的我,因为身体过于强壮而导致性情常处于亢奋状态,被老师们当作“没事找抽型”的那类学生,班主任老师每每走进我所“下榻”的201寝室,催我们起床的吆喝,都要放低八度,常带点恳切的语气,说:“起---床——吧——”,我朦胧睡眼中看见班主任老师他那特别诚恳的目光,甚是愧疚。便一跃而起,大喝一声,让‘201寝室’的其余五位“散仙”,一并做上一回早起但不刷牙的“好学生”。

    说实话,“起床啦”跟“起床吧——”的效果绝对不一样,如果那时的你也是我同学的话。特别是那带点拖曳意味的“吧——”字,细细地咂摸一番,很让我感慨。这被其他寝室的同学称之为“西毒”的欧阳班主任,怎么就这么仁慈呢?同样的老师,境界咋就这么大呢?

    扯远了,接着说哲学考试。读了十几年的书,考了十几年,最轻松的一次满分,就是快毕业前的那次哲学考试了,记得当时的我喜欢买弄潮流,那几年,一些“深刻”的作家总喜欢在嘴边挂上些名词,而那年最流行的就是“二律背反”,于是,我就问哲学老师:“悖论与二律背反的和谐与差异表现在哪些方面?”,都过去十多年了,具体的题目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就一个特“深沉”的问题,表现出了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人那种‘敏学善思’的优点。

    就这样,我不喜欢哲学,特别是“学者”们嘴上笔下的哲学,是我耳朵有重听的毛病?还是他们习惯地含着鹅卵石说话,谁知道?我也不在乎,谁又在乎?

    上周,我买了两本周国平先生的书,《守望的距离》、《各自的朝圣路》,记得一年前还买过一本他的书,书名记不得了,是本自传性质的散文——里面最让他津津乐道的,就是跟郭沫若的大儿子郭怀英的友谊了。显然是哲学家的缘故,周国平先生的对自己人生的意外与成就,难免有些沾沾自喜,但,他还是表现得很含蓄。

    我以为,我们不一定要为自己构筑个哲学家园,但正如毛主席所说的:“要学点哲学”,之所以要学一点,就是每个人都需要点精神生活,需要点幻想与自我安慰——如果再说起狐狸的“酸葡萄”理论,我会很虔诚,不再嘲弄那睿智热诚而豁达开朗的狐狸先生,而鲁迅笔下的“阿Q”,已然是我们的同志了。我很想让物欲与肉欲更加地放纵,那确实快乐,但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我的钞票它经受不起,一个是我的身体它同样消受不起。

    《各自的朝圣路》里有段话:“在最内在的精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爱并不能消除孤独。我们在黑暗中并肩而行,因为我们也无法向别人甚至向自己说清心中的圣地是怎样的。然而,同样的朝圣热情使我们相信,也许存在着同一个圣地。作为有灵魂的存在物,人的伟大在于此,人的悲壮也尽在于此。”

    我读明白两个意思(如果是我故意曲解):圣地也许存在,也许人世间本就是个精神地狱,我们只是在徒劳地粉饰与欺骗;人也许因为执着于朝圣而伟大,但也许因为盲目地跋涉追寻而悲壮。

    那么,十几年前,我在春天早晨的朦胧,缱绻于床铺的温情,他们早起而钟情于在教室里眉来眼去,欧阳老师则迷信于他的秩序与统一。十几年后,最无厘头的我还在‘毁人不倦’,而那些早起的‘鸟儿’果然飞得越发遥远。我依然可以不卑不亢地做教书匠,他们一如既往地腰缠万贯地吃着官僚与上司的闲气。正是各自朝圣,各自超升。

    今晚刚上QQ时,无意中发现草儿同志的签名:“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是苏子被流放于黄州时写的。我曾在一本诗集中看过这样的几句评注,大意是:东坡先生的这首《海棠》出于李商隐的《花下醉》的“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红烛赏残花”两句,而意境更胜之。

    东坡与义山的诗歌,孰优孰劣,是雷同还是再创作,我无意于此。看了这两首诗,我更愿意相信,无论是豁达而多难的苏东坡,还是深情而敏感的李义山,他们是红妆也好,是残花也罢,他们或者烧高炷,或者持红烛,无不是在守望着自己,守望着自己孤独的精神家园。

    (作者: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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