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阿瘦 文

春梦一觉醒来，一时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有些落寞。睡梦中她竟然梦到了吴痕！一个网络上的朋友。她披着晨褛走到窗前，看窗外的行人匆匆，急急如雨前的蚁忙碌着赶路。她不由心头一动，时间就是这样滑过，人生便如此消失，那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挠她去呢？与其若干年后后悔，不如现在就去做想做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打定主意去见他。

今天上班，一天都没有事情做，春梦也落得个清静，独自一人想着，怎么和老公撒谎？其实春梦自信还是爱赵远的，可是结婚这么多年来，爱如止水，激不起任何涟漪，她不知道生活中缺少了什么原素，反正她是有些疲倦与麻木了。

晚上，两人吃过饭，赵远仰在宽大的沙发里看水浒传。春梦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依旧是上网。打开QQ，看到吴痕的头像亮着，春梦的心里涌起一阵儿温暖。自从上网写文章后，春梦便如鱼儿游入了大海，找到了自己喜爱玩的地方。而在网上遇到情趣相投的吴痕则更让她惊喜万分，她是个女人，还是认为感觉要比视觉冲击来得更大些，所以她很投入。

吴痕是北京一所学校的老师，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当然也有那种恃才傲物的性格，而正是这种自信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春梦。忧愁善感的春梦也令吴痕对她有了特殊的印象，他感觉她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人来照顾。

人们说上网的人生活中都是不幸福的，春梦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反正她是麻木无聊才在网上畅游的，而吴痕的家庭更是不幸。

吴痕虽然是位老师，一向通情达理，可妻子和他的关系却很恶劣，有时候聊起来他仍然是一脸的无奈与怅然。想当年吴痕和他的妻子关系是很好的，妻子长得花容月貌，高挑的个，站在人丛里回头率绝对是一流的。可是结了婚有了女儿后，生活便和绝大多数家庭一样厌烦无味起来。妻子看他的眼神慢慢开始变得冷漠，脸上也很少笑容，先前的温柔一丝也找不到。有时候和她多说一句话，她也是满脸的不屑与不耐烦。这很伤吴痕的自尊，他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或许是两人都在变化，只是方向不同。时间久了，两人互不搭理，家里除了女儿在时还有个笑声，其它时间，这个叫家的地方尤如一个冷库森冷无比。

那天，吴痕心情很不好，写的文章中明显露出对婚姻的失望与伤心。他对春梦说，如果不是因为女儿，他和妻子早离婚了。春梦能说什么，只有好言劝慰。可是偶尔她心里会有些盼望吴痕能离婚，究竟为什么？意识里她也有些模糊。

吴痕是不会轻易网恋的，或者说他有着为人师表的拘泥性格。而春梦也是个脆弱敏感的人，更不会主动流露出更多的情愫。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时常苦恼起来。尽管两人写着文章，聊到了人生与家庭，说着彼此关心惦记对方的话，可是两人的关系依然是客客气气的。只是春梦感觉，他们渐渐在向一个方向迈进，但是那不像是爱情，倒有些像是介于爱情与友谊之间的暧昧感情。

今天，春梦终于抑制不住折磨了自己一天的强烈念头，对吴痕激动地说道，我要到北京去，你能来见我一面吗？说完她静待吴痕的回音。可是春梦心里明白的很，他们只是网络上谈得来的朋友，也许连网恋也没有正式开始，难道就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要发生些故事吗？

吴痕很快地回话了，坚决地说，不行，我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不，也许并不因为什么，那只是种内心惧怕退缩的表现罢了。春梦说完，似乎听到了吴痕心潮澎湃的声音，他义正严词的回绝了，这个男人，他是怕发生意外的网恋故事吗？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春梦百无聊赖的在网上浏览着网页，不再说一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时间就这样煎熬着，都快到一点钟了，吴痕还没有下线，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已走了。最后，吴痕还是忍不住说，梦，开心些，我走了。

春梦被吴痕的固执激惹起了很久都未发过的任性脾气，连想都没有想对他说，明天是周末，我坐早上8点钟的火车，在三个小时后到达北京西客车，我等你来！记得我会穿一身黑色的长裙。说完不等吴痕回答，春梦迅速关了QQ下线，回头冲正在看电视的赵远说，明天我要去北京办点公事，刚才忘记和你说了。

赵远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说，去几天？春梦简单地说，可能当天回来，可能第二天回来。她进了卧室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想去北京的事。

北京，真的到了北京，有如做梦一样，春梦站在了北京西客车出站口。川流不息的人群，高音喇叭的噪杂声，到处挂着醒目的巨额广告牌，一切都显示着她到了北京。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如果吴痕真的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不来见她，她该怎么办？春梦转眼一想笑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去逛北京动物园，和熊猫宝贝做一天伴儿。

等了半天，吴痕真的没有来。春梦很失望，她慢慢走出出站口，站在刺眼的太阳光下，有些眩晕。她慢无目的的顺着宽阔的马路向东走去，沿路TAXI司机揿笛不断，她挥挥手，继续向前走。

春梦，春梦。春梦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四处张望，回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急匆匆大跨步赶过来，她远远地打量着他，一声不吭，原地等他过来。男人走到她身旁，问道，是你吗？春梦，你怎么这么羸瘦？

吴痕终于还是来了，他高高大大，胸脯宽阔，给人一种很自信的成熟男人的印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甚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的照片，可是春梦和吴痕之间却没有任何的陌生感，两人好像早就相识一样。一时春梦突然很想哭，眼中泪花闪了又闪，终于还是忍回去。她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你来了，我是春梦，你肯定是吴痕吧？

吴痕带春梦到前门附近一个胡同里找到一家宾馆，这里很幽静，胡同里的房子还有一部分是清式旧居。坐在房间里向外眺望，看到古式屋顶建筑还有罗列整齐的青砖碧瓦，春梦恍惚回到了古时，巷子里分明又在上演那些欲泣如诉哀怨情长的爱情故事。

中午，他们去吃了春梦上回来北京一直就想吃到的麦当劳，啃着鸡腿，春梦突然像孩子一样说，原来和我们那的一样，可是我却执拗地一直想吃北京的麦当劳，如此才安心。吴痕静静地看着她吃，递给她一张纸巾。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天真，还要忧郁。他多少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擦干净手，春梦突然笑容满面地说，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我明天就回去了，好好陪我玩一天吧。不要破坏掉这难得的机会，留给我值得回忆的一天吧。

看着春梦落落大方的表现，吴痕没有理由再犹豫下去。不过听了春梦的话，他不禁有些失落，问道，难道，你只是来玩的吗？春梦眼神游离，望着店外的行人，然后回过头盯着吴痕，无奈地说，生活已是这个样子，还能怎么样？

吴痕心中感觉到了丝痛，突然勇敢起来，大大方方抓起春梦的手，然后拖着她跑出麦当劳说，想去哪儿玩？今天全听你的！春梦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她手拢着嘴，弯下腰用力大声喊道，我要到北京动物园去看熊猫宝宝！然后笑得泪光闪闪。

进了北京动物园，他们直奔东边的熊猫馆。春梦指着园里胖胖的熊猫对吴痕说，知道吗，那只竹丛中卧着的熊猫是你，那只吃竹子的是我，你看它们晒着阳光无忧无虑多么惬意啊，以后我还会来看它们的。吴痕被她的情绪带动，也开始神往起来说，梦，可惜我们今生错过，否则有如这熊猫爱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该有多好。

可爱的熊猫笨笨地爬起来走了两步重又坐下，两只熊猫背靠背坐在一起。春梦不由得把身体倚向吴痕，吴痕拍了拍她叹了口气。

就这样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流连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整整走了一个下午，依然还是兴致勃勃不知疲倦。直逛到华灯初上，繁星渐起，两人才尽兴回到宾馆。打开悠长的话匣子，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一时难舍难分。可是夜已深难留过客，怕提起偏又要提起。子夜的钟声刚刚响过，吴痕虽不舍但还是对她说，我要回去了。

春梦站起来默默地送他到门口，吴痕背转身开门时，春梦突然以手从背后环绕，揽住了他的腰，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身体，却有些颤抖。她轻轻说，不要走，好吗？吴痕手抚着春梦冰凉的胳膊，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我还是回去吧，我们是成人了，应该克制一些。

不，不要。今夜我不想再克制，你留下来好吗？春梦发疯似地说完这些话，转瞬却颓然地松开了手，然后说，你走吧。吴痕回转身望着瘦弱的春梦走回卧室，灯光打在她身上仿佛像一个空灵的人，是那样的惹人怜惜，他不由得感到万分悲哀与凄凉。

吴痕把门重重关上，重新走回来，轻轻搂着春梦坐在他膝上，以男人特有的成熟自信说，不管那么多了！今天，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只陪你一人。说罢泪流满面。

听着吴痕在耳边温柔磁性的细语，仿佛是前尘往事，全涌上心头。春梦一时大悲，哽咽着说，今夜，我终要圆一个梦了。

吴痕温存地吻着春梦，像在吻一位新娘，是那样的轻柔小心。他们极尽缱绻缠绵，温柔地做爱，怜惜着彼此的身体，有如风花雪月一样美丽，却隐有短暂易逝的哀伤。

望着熟睡中的吴痕，春梦呆坐着，如木塑一般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轻轻浅浅的微笑起来，然后暗哑着声音大笑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怕惊醒吴痕，她真想在他耳边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你，但我得到了你很开心，真的此生无悔。

第二天吴痕醒来后，春梦已消失不见，屋里没有留下任何她存在过的痕迹，一如她倏忽的来，又倏忽的去。他知道她终已离去。他把脸深深地埋在松软的枕头里，低沉着声音一遍遍嘶吼着一个人的名字。春梦。